2023年清明时节，霸州益津关遗址前锣鼓喧天，一支二十米长的赤色高跷队伍正在上演《牤牛破辽阵》。领头的“杨六郎”头戴绒球盔，脚踩七尺木跷，手中钢叉舞动得虎虎生风。忽然，他身后窜出十二头“火牤牛”——竹骨布皮的兽形道具内藏灯烛，牛尾垂下三尺红绸，随着鼓点疯狂摇摆。

夜幕降临，六郎堤上飘起混着艾草香的青烟。赵振邦将最后一片铁皮缠上电子牛灯的牛角，指尖轻抚过3D打印的树脂纹路，却仿佛触碰到光绪年间那场滂沱大雨。那年白沟河决堤，他的太爷爷带着十二头竹骨牛灯涉水祈神，芦苇火把在洪水中忽明忽暗，竟真的引导百姓筑起了三十里石堤。

“师父，北斗定位已经安装完毕。”小徒弟举着闪烁的平板凑过来。赵振邦眯眼看向堤下，无人机正悬停在当年杨家将驻兵的烽火台遗址上，全息投影将古战场层层叠加在现实之上。他忽然抄起钢叉，七尺木跷跺得青砖发出闷响：“开阵！”

“这套路数可是我太爷爷传下来的！”表演间隙，高跷传承人赵振邦擦拭着牛角上的铜铃，“光绪年间演社火的赵家班，专靠这‘火牛戏’吃遍三关。”他翻开泛黄的戏本，指着一行朱批：“丙戌年重修六郎堤，以火牛阵戏酬神”——原来清光绪十二年霸州水患，百姓借演牤牛阵故事祈求堤坝稳固，竟成为百年传统。

鼓点如惊雷般炸响。二十米长的赤色队伍瞬间化作流动的烈焰，电子牛眼中嵌入的LED灯珠迸发出幽蓝冷光。赵振邦的钢叉扫过无人机投下的辽军虚影时，堤坝石碑突然漫起全息水纹——光绪十二年的滔天浊浪与2023年的霓虹光影在某个时空褶皱中轰然相撞。

“这才是真正的艺术！”老馆长在观众席上拍案而起。他认出了那些癫狂摆动的红绸编码着古代旗语，电子牛腹腔里传出的也不是机械音，而是赵家班百年传唱的夯歌变调。如今，每年六郎堤庙会，高跷队必在堤下焚香祭牛。烟雾缭绕中，电子牛灯与芦苇火把交相辉映，仿佛千年前那群发狂的牤牛，仍在非遗的光影中冲锋陷阵。

最令人称奇的是“引牛灯”的手艺。赵家地窖里保存着民国时期的牛形灯笼模子，竹篾需用白洋淀芦苇火烤弯折，牛眼则嵌入琉璃厂淘来的彩色料器。去年非遗展演，赵振邦带着徒弟用3D打印复刻了电子牛灯，却在牛角上固执地缠上真铁片：“老祖宗用牤牛退敌，咱这铁片子就是魂！”

祭火腾空的刹那，赵振邦看见太爷爷的竹篾牛灯从全息水幕中走来。他腕间智能手环震颤不已，健康监测数据突然化作光绪丙戌年的水位刻度。当AR技术还原的古堤砖石与现今混凝土产生量子纠缠时，七十二头火牛同时发出穿越时空的嘶吼。

月光洒满益津关残碑，无人机群组成的天灯缓缓降下。赵振邦抹了把混合着汗水和智能温控服冷凝水的脸，忽然对着直播镜头笑了：“杨家将的魂在铁片里，赵家班的胆在数据云里，这新老合璧的阵法，该叫‘赛博牤牛破天门’！”

堤下掌声如潮水拍岸，穿汉服举自拍杆的年轻人与持旱烟袋的老把式们，此刻都成了数字时代傩戏画卷里跳动的像素。那卷光绪年的戏谱静静躺在防弹玻璃展柜里，泛黄纸页上，新旧两个甲子的香灰正缓缓重叠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