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竹骨上的春风》



春分后的第一场雨还未落尽,杨家老宅的檐角已悬着几串湿漉漉的竹篾。七旬的杨老伯推开木格窗,指尖抚过案头一柄磨得发亮的篾刀,刀面映出他眼角叠起的纹路,像极了他扎了六十年的风筝骨架上那些交错的竹节。  

 

风船,在江南唤作风筝,杨家人却固执地沿用祖辈的旧称。他们笃信,这竹骨绢翼的灵物,合该是载着人间祈愿驶向云海的船。取三年生的淡竹,截中段最匀称的一节,剖、削、烤、弯,竹丝在炭火烘烤中沁出琥珀色的泪,渐渐驯服成燕尾般的弧。杨老伯说,竹有魂,得顺着它的性子弯折,多一分则脆,少一分则僵。 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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蒙面的素绢是另一场无声的修行。儿媳阿珍伏在花梨木长案上,笔尖蘸着石青与朱砂,描一朵含苞的玉兰。杨家祖训,风船不画龙虎仙佛,只绘四时草木、檐下家燕。笔锋游走处,春日的溪涧在绢上活了——柳枝斜逸,新桃点染,待风鼓起绢面,那些花叶便簌簌地颤动,仿佛能抖落一地芬芳。  

 

最玄妙的当属拴提线。三根蚕丝线,在杨老伯布满茧子的指间穿梭勾挑,竟牵系着整艘“风船”的命脉。“南风拴七分,北风让三寸。”他对着小孙子念叨祖传的歌诀,孩子懵懂的眼眸里,倒映着老人将线头咬在唇间校准角度的剪影。这分寸间的乾坤,是数代人仰望天空悟出的道。 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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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明前夜,杨家院中总会亮起一盏灯笼。新扎的十二只风船悬在廊下,绢面未干的颜料泛着微光,像栖在竹架上的彩蝶。次日破晓,镇外的青麦田上空便会浮起一片流动的霞——杨家人放飞的从来不只是风筝。那些竹骨上凝结的晨霜、绢画里封存的春光、提线中丈量的流年,都在云端缓缓铺展成一首无字的诗。  

 

有人问,如今满天尽是塑料布与碳纤维的飞鸢,何苦守着老手艺?杨老伯笑着指向檐角一只陈年的沙燕风筝,它的竹骨早已泛黄,绢面却依然挺括。暮色中,残存的金箔在风中忽明忽暗,恍若故去的父亲教他削第一根竹篾时的烛光。 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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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来有些东西,本该比风更永恒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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